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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画皮之玉连环-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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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湄玦惊得站起来,手里的瓶子哗啦啦撞到椅背,掉到地上,打了个圈,扎了绳、包着瓶口的油纸松掉,黄冷冷的油渗了泥土地。李湄玦疯一样跑过去,看着铁青脸的二姐姐抱了大哥跳下戏台,急道:“快去找大夫!”

        李湄玦跑得飞快,陈玉绘感觉自己也在跟着跑,李湄玦心里的惊和急,也渡到了他的心里,他是他,他不是他,分不清了。

        李湄芳的病情加重,有相好的来打听,都被李春弋赶了出去。

        李家班的生意和李湄芳的病一样不景气。

        本来就是个外地来的戏班子,靠李湄芳的几本曲子撑着,现在,角主儿倒下了,看着离好的日子远了。剩下的人,可挑可拣,长得不如大的好,性格不如大的柔,唱得马马虎虎,到底吃的不会交际应酬上亏,现在看得过去的场面,迟早会散尽。

        李家爹妈熬不过,叫了常有来往的王旭安来想办法。

        王旭安这外表光鲜,腹中草莽的泼皮公子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浑说让李家爹妈拿出体己银子,治几桌上台面的席,但请来往过的、熟的、不相熟的公子老爷都来吃酒,稳稳昔日交相往来的情面。

        李家爹妈想不出别的好办法,竟真真去置办了,就在那现成的院子里,摆起席,架起台,让班子里大大小小的孩子收拾齐整了,唱戏,鼓乐,陪吃酒,务必令宾客欢喜。

        第三十九章:宴客

        李家班摆席宴宾客。院子里的流水席,怎么能邀得来真正上得了台面的人,邻里或同行,顾着他们面子的过来吃了盅酒,说几句好话,坐了坐就走。酒过三巡,剩下的都是平日里花街柳巷宿惯的无赖公子。

        天色暗下来,撤了桌,摆上果案,烛台一盏盏端上来,院子里的墙角、屋檐、树干上、戏台两边都挂上了一串串小巧的红灯笼,看过去,星星点点,好不漂亮。

        台上好戏一出接着一出,台下,宾客满满,嬉笑叫嚷,毫无顾忌,看着是十分热闹。

        李湄玦对着镜子化妆,他刚唱了出旦角,来不及休息,洗了脸,又换上武生的戏服。

        王旭安拿着酒壶酒杯进来找他,见他忙,就在一旁坐了。

        “你不在外面招呼你的狐朋狗友,来这里做什么?”李湄玦拿了笔在脸上细细描绘。

        “你这么说他们,他们听见了,可不依。”王旭安笑,“我这不是嫌外面太吵,来看看你。”

        “你只会嫌玩得不够热闹吧?”李湄玦冷哼一声。

        “何必这么说我,我真是好心。”王旭安苦笑,倒了一杯水酒,端端正正送到李湄玦眼前,说,“来和你共饮的。”

        李湄玦别过脸不喝。

        “你平日不是爱喝小酒?”王旭安纳闷,“这可是我从青帝寺求的,要不是我和那寺里和尚相熟,也讨不来。你倒不稀罕了?”

        李湄玦听他这么一说,酒虫勾起来,凑过脸,就着王旭安的手,细细品了。

        “如何?”王旭安喜道。

        “不错。”李湄玦一饮而尽。

        王旭安眉开眼笑:“我就猜,你会喜欢。”连着倒了两杯,与李湄玦饮。

        再倒时候,李湄玦摇头:“不喝了,还要唱戏。”

        “那我留着,等你下来,我们再喝。”王旭安端着那装了酒的杯子和剩了酒的细嘴小壶,笑而不语。

        李湄玦画的是武生妆,但因人生得秀气,画了,也是凤眉俊目,说不出的好看。他抹了因酒意湿了的红唇,重新抿上深朱颜色。端详好了,站起来。

        这个角色,都是李春弋在扮演,怎么……“怎么没看到你二姐姐?要你辛苦?”王旭安装不明白。

        李湄玦看了他一眼,道:“大哥午间又不好起来,离不得二姐。”

        “哦。”王旭安轻应一声。

        前台敲鼓了,李湄玦提了过长的衣摆,赶过去。

        “我等你出来。”王旭安叫道。

        李湄玦一溜烟就没影。后台,东西凌乱,偶然几个戏子匆匆走过。王旭安视若未见,原地踌步,酒杯举到鼻子前闻了闻,却不喝。许久,手一扬,杯子里的酒泼到地上,他一手拎着酒壶,从一侧的门出了后台。

        在戏台上唱完一出武戏下来的李湄玦面色不怎么好。

        在欢场惯混的宾客们此番赴宴,本就分存了醉翁之意,酒足饭饱后,捱不住,就有人逮小童调戏。

        这一天,早清了鼓奏的老壮之徒,一应用眉清目秀的留下来使唤。李家班的孩子们除了在台上唱戏,亦有安排在台下端茶送水照应宾客。

        事前,这些伶童早被训斥过,不能违拒请来的客人,坏事了,要打出去卖掉。

        ……被摸小手,亲脸蛋,抱了在腿上对嘴灌酒,又惊又怕也不敢逃,颤颤含泪的畏惧摸样只激得欺负他的饕客们食指大动,觉着新鲜有趣。

        岂有此理!太过分了!李湄玦心里冒了火。

        李家夫妇却眉开眼笑。

        李湄玦看见爹娘脸上堆笑,在人群中来去应酬,心口堵得发闷。忍了又忍,终忍不住,李湄玦一身簪羽披锦的戏装顾不上脱,握紧了手里的剑大踏步走过去。他想拉开被欺负的师弟,想大吼一声“都给我散了”,想上去和爹娘讲明理……但是,眼前人影幢幢,视线竟忽然模糊。

        谁?三四人围了上来,李湄玦手里的剑下意识就挥出去!人躲开,似乎在笑……谁?我怎么了?呜……王旭安吗?混蛋……呃!

        舞台上耍的刀枪再逼真,也是假的,没有开光宝器的锋利。

        李湄玦,被下了药。

        有人抢下他乱挥的假剑,随手扔掉;有人打了他腹部一拳,把他扛在肩头;几个人笑着踢开了李湄玦住的房间,灯亮了。

        房间里乱,外面更乱。

        本来说好会上台秀戏的李湄芳竟然放鸽子,说身体不好了!

        不满的叫嚣,说要入房搜人。这留下来的无赖子弟,大半人都是平常恩客,少不得在李家班上下花过银子的,如今见李氏夫妇做低服软的样子,更放肆起来。其他的人俱拍手起哄。

        更有人抱了觊觎的伶童,欲行无耻之事。

        场面失控。人的意志是会传染的,糟糕的行动,更是瘟疫,蔓延很快。李家院成了寻欢的倚翠楼。

        台上没人在唱戏了,客人们跳上戏台,老鹰捉小鸡,将四处跑的伶童抱个满怀。追截和躲避中,撞到乐器,发出刺耳的凌乱声音。

        到这地步,李氏夫妇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在他们心里,之前难道没有一丝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的结局吗?

        李湄芳的房间是正对着院子的,外面的闹,里面怎么可能没听见。

        门打开了,他穿着白色长袍,鼓鼓荡荡,长发披散,一副病容,眉眼间透出疲累的死意。

        很快,有人发现了他。

        现场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单薄柔弱又站得笔直的人身上,李湄玦身上有不同于平常的气息,他淡淡一扫混乱的场面,眼睛里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但是每个被凉水般的目光扫过的人,都被冰冻住似地,感到了森森地冷意。

        天上的云迅速地卷到一起,已经看不见月亮,风一阵紧似一阵,刚被放出来似得,扫荡着浑浊的小院,从人身上蒸发出来的酒意和欲念一瞬凝固。

        李湄芳对着这么多看着他的人一笑,他甚至没有去瞧站在边上,呆若木鸡的老父老母。他的目光明明既清又空,空荡荡得shen人,但又有说不出的媚意,勾得人站立不住。

        “你们,谁要找我?”轻飘飘的声音晃了一圈,不响,但似裹在风里回旋,痒痒地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李湄芳又一笑,“以后见着我就困难了。”

        他的房间里没有电灯,一个这么样的人立在黑漆漆的门洞口,衬着满院的红灯笼,说不出的阴森和诱惑。

        有人咽了口水,忍不住上前,着魔一样迎上去……

        那一夜,有黑隆隆的地狱瘴气笼罩了整个李家院子,天明不散。

        第四十章:罪火

        ……

        被设计了。

        意识昏扯之际,李湄玦咬了下舌头,舌尖的疼痛和血腥刺激清醒。

        几个公子哥没想到李湄玦还会反抗,被几下拳脚吓唬到,纷纷抱头后撤。

        “王旭安,你不是说肯定安驯吗?!又撒了野蹄子了!”

        “药是你们给的,我可不知后劲……”

        “药没问题,又不是第一次用,烈着!都灌完了?”

        “还有一点……”

        “别人用一点就化水,我看李三弟弟三倍也不够,王旭安,你可享福!”

        “哈哈哈……”

        “王……旭……安!你给我下了什么药?”李湄玦咬牙切齿问,抵着床栏站起来,眼睛红得快滴血。

        王旭安不紧不慢上前几步,温文尔雅地打了个揖,竟毫不羞耻地道:“三弟放心,无伤大雅的药,并不伤身,但为纵情。此番是王某的错,实在推脱不过众位兄弟的情,只好委屈弟弟了。”

        “王兄嘴巴真刁,分明是欠了赌债,要借花献佛,拿人来抵。可不是坏?”

        “李二姐的婚事,李家夫妇都交给王兄一手操办了,真成了,可是天大的好事。三弟弟谅也不会真怪。”

        “这事做绝了!难为你怎么想到。”

        “托各位哥哥的福。”

        “这是,没有邱少牵线搭桥,我们几个又帮忙说项,那样的大户人家,怎么会娶个伶人?还愿意帮忙脱籍,真是有情有义了。”

        “……你们,你们说什么?!”二姐姐不会同意嫁的,绝对不会!二姐姐……对大哥……

        没有人理李湄玦,他们远远立着,冷眼看李湄玦耐不住药力的丑样,连走路也不会的野猫,就不用脏了他们的手。

        不知是谁点了一下头,得到示意的几个人围上前。李湄玦哪里肯就范,他心里有不甘,有不明,有愤恨,有不屑……但是,手被抓,脚被抓,嘴巴里被灌的是剩下那壶酒。

        李湄玦记得那酒壶,记得拿酒壶的手,记得手的主人……王旭安!王旭安,我虽未倾心付你,但是相处年久,就算养条狗,也有了感情!你狠心若此,我李湄玦瞎了眼,竟不查至今!心里恨意充盈,一口咽不下的血气突上喉咙,合着之前咬舌时的血一起流出……分外惨厉。

        被压在罗帐床上,予人玩弄……李湄玦的心,空了空,眼睛缓慢地闭上,一滴泪顺着倔强的眼线淌下来,再无泪意。

        李湄玦的急和恨,一丝不漏地过到陈玉绘身上。陈玉绘身心俱焚,难以承受涌荡的痛楚,心中闷着千万言语想吼叫发泄,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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