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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燕歌行(出书版) 作者:慕容[四册]-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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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言撇撇嘴。
“有个自以为很了不起的什么‘三绝神医’看过你的伤,说卸脱你关节骨骼的那个人手法太狠,复位后应该一动不动地静卧三天才对的。可是你受伤后马上就激烈活动,还跟人全力动手打斗,伤及筋骨,能保得住不废就不错了,短期内肯定是动不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伺候你?”
……
我的脸色微微变了。‘三绝神医’谢离以‘针绝、药绝、心绝’这三绝闻名天下,名声之响亮不下于南楚的无名医仙,因为近些年来在江湖上走动较多,知道他的人只怕比知道无名医仙的人还要多一些。虽然乐言在言语中对他颇为轻藐,但是从‘三绝神医’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由不得我不当一回事。怪不得我只要稍一使力,就觉得全身象散了架似的,每一处关节都疼得厉害。原来……
我吸一口气,心里隐隐有些发冷。如果就此成为废人,还不如被祁烈一刀杀了比较痛快。
“唉,其实没那么严重啦!”
乐言看出我脸色的变化,连忙转过来安慰我。
“天下大夫一般黑,都喜欢夸大其词危言耸听,三分的毛病到他们嘴里都成了十分。不然怎么显得出他们的本事?看那个‘三绝神医’一副眼高于顶的骄傲模样,想必有几分真本领。他说过有把握医好你的,那就肯定没问题啦!”
象是怕我不信,乐言又急切地指指桌上的药瓶。“你看,这寒玉膏是那姓谢的家伙压箱底的宝贝,听说稀罕得不得了,其效如神,比无名医仙的九天芝液还要厉害。有这么好的药,还能治不好你这点小伤?”
“没关系。”我淡淡地笑了笑。“其实治不治得好也没什么分别。反正也不会活多久,就算可以治得好,又何必多费一回事?”
乐言惊惧地瞪大了眼。
“你是说,祁烈真的会杀了你?不、不会吧……我从来没听他说过!”
他大概受惊不小,连对祁烈的敬称都给忘了,又习惯地叫回了旧称呼。
我忍不住苦笑。乐言的年龄明明跟祁烈差不多,怎么就好象老也长不大,到现在还天真单纯得象孩子一样?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祁烈的王位毕竟是从我手里硬抢来的,如果不杀了我,这个位子他怎么坐得稳?
“不会的!一定是你多心了。”
乐言用力摇摇头,很有信心地反驳我。
“如果祁烈要杀你,他还救你的命干什么?看着你吐血死掉不就完了?你当时昏了不知道,前天他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啊,你浑身是血,脸色惨白,根本只剩下一口气了。如果不是他输入真气吊着你的命,你肯定熬不到那个什么狗屁神医赶过来。”
……
我一笑不语。祁烈之所以要救我,就算是真如乐言所说,还念着几分手足之情,但更主要的则是因为我多多少少还有点利用价值吧?西秦自从立国以来,有些重要的秘密是一脉相传,只有历代国主才知道的。祁烈既不是储君又未经正常的传承手续,如果想知道那些事,就只有从我的口里才能挖出来。
就算别的他不在乎,至少那块传国玉玦他一定很想拿到手吧?
不过,这些话就算告诉乐言,这天真的家伙也不会相信。他那傻呼呼的脑子里,多半还只记得一年前我和祁烈手足情深的亲密场景,哪里肯相信宫廷争斗中翻脸无情的残酷一面。
“真的真的!我可真的没骗你。你不知道祁烈有多着紧你的命,这两天他一直……”
乐言正急冲冲地替祁烈分辩,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咳。乐言听到咳声,吓得身子向上一跳,话音立刻戛然中断。
“我……我走了……你……这个……”
他也顾不上我的粥还没吃到几口,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话,一边匆匆忙忙地收拾起托盘就往外走。
乐言刚刚走出门口,就听见‘哐啷’一声大响,接着是乐言结结巴巴的声音:
“国……国主……”
不知道祁烈做了些什么,乐言突然没声音了。
我叹了口气,对着门外扬声道:
“你既然来了,为什么总是不肯进来?难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会怕见我吗?”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祁烈没回答。不过下一刻他便推门大步走了进来。
我暗自好笑。看来祁烈小时候的毛病还没改掉,用激将法对付起他来还是百试不爽。
不过除了我,大概也没有谁敢提醒或是利用他这个弱点。
因为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祁烈没有戴着面具,英俊的面孔冷冷的板着,看不出什么表情。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我,却紧紧闭着嘴不开口,神态居高临下。
我也静静地看着他。这是我们在宫变之后的第三次见面。第一次在禁军大营的时候,我多多少少还占了点天时地利人和。第二次深夜共饮时便已平分秋色,谁也占不到半点便宜。没想到到了第三回,我已经成了他的阶下囚了。
虽说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可这也未免转得太快了吧?


第四章

重逢后的祁烈变得让我有点陌生。虽然那张俊朗的面孔熟悉依旧,却比以前多了点说不清的东西。祁烈在我的身边长大,我几乎是眼看着他的个子一天一天的高上去,脸上的线条一点一点的硬起来,由一个甜美可爱的小娃娃变成清秀敏感的俊美少年,再变成一个英挺刚毅的男子汉。
我曾经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最了解祁烈的人,但现在,看着祁烈幽深难测的陌生眼神,身上隐隐散发出的莫名气势,以及……他平板表情后面隐藏着的诡异暗流,突然令我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会不会,其实我才是最不了解祁烈的那个人?
大权在握,心想事成,祁烈应该得意的。至少也应该踌躇满志意气风发,随时准备着将天下掌握在手里。但我在祁烈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高兴的神情,只觉得他的眼神更深、更冷、更黑、更……忧郁?
见鬼!我一定是胡思乱想地昏了头。祁烈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他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透过他高傲冷漠的完美表情,我分明可以感到一丝难以察觉的淡淡孤寂。
“小烈……你现在真的不开心么?”
话一出口,我自己先当场怔住。我应该问祁烈的问题有一大堆,比如,为什么不杀我,萧冉在哪里,乐言会不会受惩罚,还有……他会对我,如何处置?
可我却莫名其妙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祁烈也是微微一怔,紧接着,唇角的线条绷得更紧,冷冷的目光扫向我。
“不会比你现在更难过。”
我苦笑,低头看一眼被钢圈禁锢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自己。
“还不是拜你所赐?”
祁烈骄傲地扬一扬眉。
“我说过一定会赢你的。”
我撇嘴。“这好算你赢了我?只不过你运气好,捡了个现成便宜吧。”
祁烈不屑地冷笑一声。
“运气?只有无能之辈才指望运气。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好巧不巧地偏偏赶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出现?”
我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这件事……原来你也有份?”
“你以为呢?”祁烈淡然反问。
“拓拔明和萧代就算是白痴,也不可能傻到相信你。”我冷笑。“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你不可能参与他们的密谋,最多他们中间有你的人罢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祁烈不出声,这应是他默认的表示了。
“谁是你安排的人?聂正?还是那个从不露面的暗器高手?”
祁烈目光一闪,眼中露出几分意外。“为什么会猜是他们两人?”
我笑了笑。“要在别人的地盘上兴风作浪,总得拣得力的人手吧?安插三两个扫地做饭的打杂管什么用?非常时期,当然是能人异士最投其所好,也最容易受重用。你麾下延揽的江湖人物一向不少,还怕找不到可用的人么?”
祁烈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最后也只是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却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因为……我需要知道多一点信息、线索、资料,什么都可以。
知道的东西越多,扳平的机会就越大。不到终局,不言胜负。就算已落在祁烈的手上,我也不能听天由命地任他摆布。
所以,我才要千方百计地逗乐言开口,才要设法把祁烈引进屋子。否则若只是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动,机会难道会从天下掉下来?
不过,无论心里有多着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打探的形迹太明显,给祁烈看出我的目的,就更别想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你真的要惩罚乐言吗?”
看看祁烈无意回答,我也就及时转开了话题。
“当然。”
“可是……他不是故意要违抗命令,是被我骗得开口的。”
其实又何必要我解释,当时祁烈就在外面,他应该听得清楚得很。
祁烈淡淡地瞟我一眼。
“对待下属要赏罚分明,令出必行,这还是当年你教给我的吧?”
“……”没想到祁烈会用这句话答我,我顿了一下,虽然想替乐言求请,却没办法再说下去了。
“……没想到,你倒把我的话记得挺清楚?”
沉默了片刻,我才轻轻地叹息着问祁烈。
“我还以为你很恨我呢。”
这不是猜测,而是我的直觉。从重逢之后第一次见到祁烈,我就隐隐感觉到,在他平静冷峻的外表下,似乎潜藏着一股莫名的恨意。并不鲜明,亦不尖锐,但是强烈而持久,仿佛曾经过岁月的磨蚀,锋芒已经被慢慢磨平,却被酝酿得更加浓烈。
我的直觉很少出错。但这个崭新的发现却让我暗暗心惊,情愿是自己感觉失灵,无端端疑心生暗鬼。
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
我闭一下眼,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
祁烈没有出声,沉默地冷冷注视着我,目光异常复杂,融进了太多说不清的东西。即便是对他熟悉如我,也不能一一详细解读,只能凭着感觉小心推测。
祁烈从小就不是个爱说话的孩子。有一点冷,有一点骄傲,聪明绝顶而过分早熟,与周围的人总始保持着一段距离,甚至连父皇都不大肯亲近。唯独在我面前,他才会展露出属于孩子的天真一面,高高兴兴地缠着我干这干那,就连读书习字时都分外活跃。
看惯了祁烈信任依赖的热烈眼神,再面对他此时的冰冷目光,心里只觉得隐隐苦涩。
“……外面的情形怎么样?是不是闹得很厉害?”
我叹口气,第三次把话题转到别的方向。
“你很关心吗?关心的又是哪一边?”祁烈不答反问。
“不会比你更关心。”我淡淡回答。“现在你才是西秦国主,敌国的兴衰成败是你应该关注的目标,不是我的。我虽然身在局中,心却在局外,不过是一个看客而已。”
“是么?”祁烈锋利的目光迅速从我脸上扫过,眼中充满不信和探究,显然想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什么言不由衷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早就在北燕呆得乐不思蜀,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呢。”
听到这句充满讥讽的反问,我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生气。
“你就那么希望我回去?去跟你争个你死我活么?”
“……”祁烈冷冷地瞥我一眼,却没有回答,反而把脸转到了一边,没有给我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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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烈果然言出必行。
第二天乐言再没有出现,换了个象木头一样的冷面人。方方正正的一张脸,五官倒也尚称端正,却平板得象是戴了面具,不说不笑也没有表情,不管我跟他说什么,他都象没带耳朵一样听若不闻,连眉毛都不抬一下。
只有一次例外。
我向他问起乐言的情况,他没回答,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副替乐言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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