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火(民国)-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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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婶,以后还请您多费心了,没了杏儿帮忙,您又要多受累了。”他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却觉得今天的茶又苦又涩的,这倒是应了他的心情。
“看您说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周婶笑笑就回到厨房继续忙活了,她觉得院子里变得太清静了,甚至静得有些可怕!
两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北平城沉静稳健沧桑的气质依然如故,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由于日本人的盘剥和奴役,北平的物价越来越高,原本可以轻松生活的人们看不起戏,下不起馆子,喝不起茶了,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这块本应该被称之为“乐土”的地方。
十二月初,天气严寒,北风呼啸。
在东城的兵马司胡同内,一个和美的三口之家却是其乐融融,温馨而美好的。
“宝泉儿,帮我把尿布递过来。”杏儿对坐在书桌前伏案写剧本的丈夫说,林宝泉马上来到外屋,把晾在外面的干净尿布拿了进来,递给了正忙着给儿子换尿布的老婆手中。
“小韦,叫爹,快,叫爹。”他都弄着已经一岁多的儿子,小娃娃嘿嘿乐着,奶里奶气的喊道:“爹,爹。”
“哎,乖宝儿。”虽然孩子身上一股尿骚奶臭他也不嫌弃,还是觉得和宝贝疙瘩似的,写作和家庭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两年多了,他们依然相亲相爱,互相扶持,生活虽然并不富足,但温饱不愁,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哦!
老婆给孩子换好尿布,就把文韦交到了宝泉手中:“我去洗尿布,你带一会儿,别让他哭了,会吵到邻居睡觉的。”
“哦,小韦,爸爸给你唱大鼓。。。。。。二八的那位俏佳人儿懒梳妆,崔莺莺啊得了那不大点儿的病啊,躺在了牙床。躺在了床上啊,半斜半卧,您说这位姑娘,乜呆呆(得儿)闷悠悠,茶不思、饭不想、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困困劳劳、凄凄凉凉、独自一个人、闷坐香闺、低头不语、默默不言、腰儿受损!乜斜着她的杏眼,手儿托着她的腮帮。您要问这位姑娘(啊)得的本是什么样儿的病?。。。。。。”他绘声绘色的给儿子唱了起来,小文韦立刻就瞪大了眼睛认真的听着,边听边乐。
在外屋洗涮的媳妇儿微微一笑,扭头对他说:“瞎唱什么呀,咱儿子还小,竟教他这个,将来要是学不好怎么办?”
“非也非也,娘子,这《大西厢》就算过了五十年,一百年照样是传世之作,不如你给孩子唱吧,我唱得没你好。”他抱着儿子在屋内缓缓踱步,自得其乐的摇头晃脑。
“大夜里唱大鼓,唱给人听还是鬼听?”她说完又低头洗东西去了,可嘴里却跟着刚才的段落小声哼了起来:“忽然间想起了秀(哇)士张郎。我可想张生,想得我呀,一天吃不下去半碗饭,盼张郎,两天喝不下去一碗汤。”
林宝泉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下次要是有堂会你去唱唱倒也不碍事,不过得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他觉得老婆整天呆在家里肯定会无聊,应该让杏儿出去走走,适当的发散一下心情。
“不去了,要是想听,我就给你们爷俩唱,女人抛头露面不好,再说咱也不缺这点儿钱。”她说着就把脏水倒进了院里的下水道,又打了一盆清水回来。
宝泉点头:“说的是,咱们的日子过得下去,没必要惹麻烦。”他的稿费足够维持生活,加上每星期去茶楼说相声,日子过得虽然不算宽裕,但也可以称得上“小康”了。
杏儿忽然想起件事,她犹豫了好久,还是和丈夫说了:“我听说你师哥他们不说相声了。”
“哦?你从哪儿听来的?”他连忙追问。
“刘大嘴说的。”虽然他们和徐广磬断了往来,可和老吴头,刘大嘴,三爷一直有往来。
他不由得为师兄们担忧起来,索性问媳妇:“要不我哪天去看看得了。”
“别,师傅师娘去世的时候他们都没让你进门,现在你还管他们干嘛?”说到这儿她就运气,宝泉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了?
“他们有难,不能不管的,再怎么说也是师兄弟一场。”他来到外屋,想请求媳妇答应,毕竟要用家里的钱得通过杏儿的允许。
她低着头,半天没吱声,好一会儿才说道:“要不你给他们送点大米和白面过去吧,给钱还不如给点东西实惠呢,明儿我去买。”
“杏儿,还是你心好。”他的老婆就是十足的刀子嘴,豆腐心。
她笑着说:“别拍马屁,我这全是冲着你师傅的面子上,要不我才懒得管他们呢。”
“是,娘子。”他抱着儿子回到里屋,把打哈欠揉眼睛的小韦放进小床,就继续伏案写作了。
宝泉要应付2个小說連載,还能接到剧本和歌詞的写作工作,他们总算是有了些积蓄,生活甚至比在徐老板那里过得还好,因为他所赚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得来的,不是靠别人的施舍,甚至是出卖**而拿到的。
偶尔他还是会想起那个男人,但也只是夜深人静无人打扰之时,他多数时候会到院子里抽烟,看看天空中的繁星,无论对方在哪个城市和自己看到的天空却是一模一样不差分毫的。每当他这么想心底就荡起一股淡淡的温情,思念虽然难熬,可回忆依旧甜蜜,不会被任何东西干扰,阻隔。
三天后,各大报纸忽然爆出一个惊天的大消息,昔日呼风唤雨,戎马一生的大军阀吴佩孚12月4日病逝于北平,他的生前好友亲属以及下属们纷纷跑来北平为其奔丧,其中也包括已经离开北平一年多的独眼龙徐广磬。
吴佩孚的灵柩于北平鼓楼西拈花寺东跨院,借地建造了三间大顶殿式的北房,名曰武圣祠。打败了吴佩孚的蒋中正先生亲致唁电给北平吴公馆,以褒奖他生前清廉,保持高风亮节不做卖国求荣之举的事迹:
溯自寇患凭陵,于兹八载,先生托志春秋,精忠许国,比岁以还,处境弥艰,劲节弥厉,虽暴敌肆其诱胁,□竭其簧鼓,迄今屹立如山,不移不屈,大义炳耀,海宇崇钦。先生之身虽逝,而其坚贞之气,实足作励兆民,流芳万古。
在一片哭声中,披麻戴孝的徐老板坐在亲友中间默不作声的磕头行大礼,吴帅的死太蹊跷,太突然,以至于很多人都传言吴佩孚的死是日本人密谋策划的,施暴者就是其日本籍的医生,受命于土肥原。
徐广磬为吴帅守了三天的灵,又给其夫人张佩兰留下了一些钱才回到自己的旧宅休息,一月后他还要参加出殡,所以要暂时在北平小住些日子了。
王妈在上海伺候老婆和儿子鑫亦 ,北平的院子里就剩下他一人了。倒是陈三爷每星期会带着周婶过来打扫一下,屋里屋外还算得上干净。
半夜,广磬躺在里屋的炕上久久睡不着,他转头看了看梳妆台上的几封信,这都是宝泉给他寄来的,可他却因为去了上海没有及时收到,信就寄放在三爷那里,直到今天他才拿了回来。
听刘大嘴说这小子已经是有名的作家了,杏儿给宝泉生了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对方逢星期六日会在茶馆和会馆说相声,小日子过得算是不错了。
他翻身下床,打开了台灯,还是忍不住拆开了这几封迟来的信,边仔细看边不住的微笑。虽然时隔两年多,但林宝泉依然没啥变化,还是一只傻乎乎的瘸腿兔子,字里行间无不透着一股傻气。
36
这天下午;陈三爷带着点心和蜜饯来到了宝泉家,亲热的抱了小文韦;杏儿马上忙着给他泡茶;热情的招呼着。
“三爷,您好久没来了。”她说道;一转身宝泉已经从里屋爬了起来;睡眼惺忪的向老人家问候。
“宝泉儿;又一宿没睡吧?”陈三爷知道他最近忙着赶稿子,没白天没黑夜的,这孩子似乎瘦了几分,虽然看起来乐呵呵的可总觉得眼神中缺了几分精气神,和广磬在一起的时候对方可总是活蹦乱跳的。
“您先坐着;我刷牙洗脸去,一会儿咱再聊。”他揉着眼睛来到院里洗漱,回到屋里的时候,陈三爷正哄着孩子玩儿呢,而且手法相当娴熟,这位老人家也是有过孩子的人啊。
“我去买菜,您和宝泉聊吧。”杏儿挎上菜篮子,刚要出屋,却让老爷子叫住了。
“杏儿,我一会儿得拉宝泉儿出去喝酒。”三爷说完就抱起小娃娃,用蜜饯哄着文韦。
“成,你们爷两好好聊聊。”她觉得丈夫也该找个人唠唠嗑了,不然整天闷在家里会憋坏的。
等杏儿走远了,宝泉进了屋,陈三爷才正色的说道:“广磬回北平了,我把信都给他看了,他想找你出来吃顿饭。”
林宝泉坐到了他对面的凳子上,思忖了好半天,才小声说:“我还是不去了吧?”
“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你总得见面打个招呼吧,他是来给吴帅奔丧的,等发丧之后才回上海呢。”今早他见到徐广磬,就想找个机会让他们再见一面。
“我和孩子妈保证过,要是再见面恐怕会。。。。。。。”他又忍不住玩手指了,怪不得这几天他总是右眼跳,原来是冤家回来了。
“你人不大,事儿到不少,你们两吃顿饭能怎么着,我和杏儿说了是我叫你去喝酒,一会儿换件衣服,等孩子妈回来就和我走吧,广磬还住在煤市街。”陈三爷觉得这小子最大的缺点就是磨叽,也不知道广磬这急脾气是怎么和对方相处的。
“哦,我知道了。”虽然心中忐忑不安,但他却无可否认渴望见到广磬的愿望,那家伙到底胖了还是瘦了,会不会长了皱纹,是不是娶了新姨太太,儿子听话不听话,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脑海中。
宝泉赶忙来到外屋,找出刮胡刀,抹上剃须水,仔细的刮起胡子来,只是他头发有些长,显得很颓废,没时间剪了,就这样吧。
陈三爷抱着小文韦,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他总算是为二人做了件好事哦。
晚上七点多,林宝泉身着蓝色的大衣,头戴灰色的礼帽来到了东来顺二楼,抬眼就瞅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徐广磬,他的心禁不住抖了两下,急忙压抑住烦乱的情绪慢慢的向对方走了过去。
广磬见他到了,连忙笑了笑,示意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酒。
“学着穿西服了,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独眼龙瞟了他几眼,小兔子哪儿都没变,只是更加斯文了,毕竟人家已经是位有头有脸的作家了。
“出门得体面一点儿,是杏儿给我买的。”他脱下大衣和帽子,连忙端起杯干了。
“呵呵,是,你也得参加文人的聚会么,老穿大褂长衫显得太落伍了。”他觉得有些别扭,两人之间忽然有种奇怪的陌生感,这让他略微不悦。
“你没变,更洋气了。”宝泉抬眼望着广磬,对方俨然已经融入了大上海的氛围中,成了摩登潇洒的海派商人。
“我胖了,你没看出来?”他笑着又给宝泉倒了一杯酒。
“没,至少脸没胖。”别的地方他又看不到,因此没有发言权。
“你瘦了,是不是工作太多,没好好休息?”广磬疼惜的凝望他的眸子,想借此抓住对方的视线,但宝泉却理智的避开了。
他摇头:“这个月有点儿忙,平常还好,能帮着杏儿带孩子,你儿子呢,快两岁了吧?”
“嗯,六月两岁,大部分时间都是王妈带着,我老婆整天忙着和阔太太们出去聚会,应酬,忙着花钱享受,过得可开心了,不过这样也好,她没工夫和我折腾了。”他说完也干了一杯,他和小眉除了每晚睡在一张床上外,平常几乎无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