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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窗外-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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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归来,与你同在!

我必归来,与你同在!”

写完,她把头仆在桌上,气塞喉堵,肝肠寸断。过了一会儿,她换了张信纸,开始写一封简单的信。“南:再见了!我去了,别骂我懦弱,别责备我是弱者,在这个世

界上,你给过我快乐,给过我哀伤,也给过我幻想和绝

望。现在,带著你给我的一切一切,我走了,相信我,在

我写这封信的时候,心中的难过一定赛过你看信的时候。

别为我伤心,想想看,我活著的时候就与欢笑无缘,走

了或者反会得到安宁与平静。因此,当你为我的走而难

过的时候,也不妨为我终于得安宁而庆幸。但愿我能把

你身上的不幸一起带走,祝福你,希望在以后的岁月里,

你能得到快乐和幸福。

你曾说过,你怀疑你妻子的死讯,我也希望那死讯

只是个谣言。假如你终于有一天能和你妻子团圆,请告

诉她,在这世界上,曾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爱过

她所爱的人,并且羡慕她所拥有的一切!

记得吗?有一天你在一张纸上写过:‘今生有愿不能

偿,来世相逢又何妨?’好的,让我期待著来世吧。只是,

那时候应该注意一下,不要让这中间再差上二十年!

再见了!老师!让我再最后说一句:我——爱你!容”

信写完了,她把刚刚写的那首诗和信封在一起,冒雨走到巷口去寄了信。回到家里,夜已经深了。江太太正在画画。她走到江太太身边,默默的望著江太太的头发,脸庞,那专注的眼睛,那握著笔的手……一种依恋的孺慕之思油然而生,她觉得喉咙缩紧了,眼泪涌进了眼眶。她颤著声音叫:

“妈妈!”江太太回过头来,江雁容猛然投进她的怀里,用手抱住了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哭著说:

“妈妈,请原谅我,我是个坏孩子,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的爱护和教育!”江太太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弄得有点惊异,但,接著,就明白了,她抚摩著江雁容的头发,温柔的说:

“去睡吧,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就是了!”

“妈妈,你能原谅我,不怪我吗?”江雁容仰著头,眼泪迷离的望著江太太。“当然。”江太太说,感到鼻子里酸酸的。

江雁容站起身来,抱住母亲的脖子,在江太太面颊上吻了一下。“妈妈,再见!”她不胜依依的说。

“再见!早些睡吧!”江雁容离开了母亲的房间,看到江仰止正在灯前写作,她没有停留,只在心里低低的说了一声:“爸爸,也再见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她怔怔的望著床上熟睡的江雁若,像祈祷般对妹妹低低的说:“请代替我,做一个好女儿!请安慰爸爸和妈妈!”走到桌前,她找出了药片,本能的环视著室内,熟悉的绿色窗帘,台灯上的小天使,书架上的书本,墙上贴的一张江麟的水彩画……她呆呆的站著,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的童年,跟著父母东西流浪,她仿佛看到那拖著两条小辫子的女孩,跟在父母身后长途跋涉。在兵荒马乱的城里,在蔓草丛生的山坡,她送走了自己的童年。只怪她生在一个战乱的时代,先逃日军,再逃中共,从没有过过一天安静的日子。然后,长大了,父母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弟妹身上,她是被冷落的。她离撒娇的年龄已经很远了,而在她能撒娇的那些时候,她正背著包袱,赤著脚,跋涉在湘桂铁路上。

细雨打著玻璃窗,风大了。江雁容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想起落霞道上,她和周雅安手挽著手,并肩互诉她们的隐秘,和她们对未来的憧憬。她依稀听到周雅安在弹著吉他唱她们的歌:“海角天涯,浮萍相聚,叹知音难遇!山前高歌,水畔细语,互剖我愁绪。昨日悲风,今宵苦雨,聚散难预期。二人相知,情深不渝,永结金兰契!”这一切都已经隔得这么遥远。她觉得眼角湿润,不禁低低的说:

“周雅安,我们始终是好朋友,我从没有恨过你!”

接著,她眼前浮起程心雯那坦率热情的脸,然后是叶小蓁、何淇、蔡秀华,……一张张的脸从她面前晃过去,她叹了口气:“我生的时候不被人所了解,死了也不会有人同情。十九年,一梦而已!”她迷迷离离的看著台灯上的小天使:

“再见!谧儿!”她低低的说,拿起杯子,把那些药片悉数吞下。然后,平静的换上睡衣,扭灭了台灯,在床上躺下。

“我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我往何处去,没有人明了!”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唱著。“一首好歌!”她想,凝视著窗子。“或者,我的‘窗外’不在这个世界上,在另外那个世界上,能有我梦想的‘窗外’吗?”她迷迷糊糊的想著,望著窗外的夜、雨……终于失去了知觉。

没有人能解释生死之谜,这之间原只一线之隔。但是,许多求生的人却不能生,也有许多求死的人却未见得能死。汇雁容在迷迷糊糊之中,感到好像有一万个人在拉扯她,分割她,她挣扎著,搏斗著,和这一万个撕裂她的人作战。终于,她张开了眼睛,恍恍惚惚的看到满屋子的人,强烈的光线使她头痛欲裂。她继续挣扎,努力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的耳边充满了乱糟糟的声音,脑子里彷佛有人在里面敲打著锣鼓,她试著把头侧到一边,于是,她听到一连串的呼唤声:

“雁容!雁容!雁容!”

她再度张开眼睛,看到几千几万个母亲的脸,她努力集中目力,定定的望著这几千几万的脸,终于,这些脸合成了一个,她听到母亲在说:“雁容,你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醒了,那个飘散的“我”又回来了,是,她明白,一切都过去了,她没死。闭上眼睛,眼泪沿著眼角滚了下来,她把头转向床里,眼泪很快的濡湿了枕头。

“好了,江太太,放心吧,已经没有危险了!”这是她熟悉的张医生的声音。“你看不用送医院吗?张大夫?”是父亲的声音。

“不用了,劝劝她,别刺激她,让她多休息。”

医生走了,江雁容泪眼模糊的看著母亲,淡绿的窗帘、书架、小台灯……这些,她原以为不会再看到的了,但,现在又一一出现在她面前了。江太太握住了她的手:“雁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雁容费力的转开头,泪水不可遏止的滚了下来。窗外30/50

“告诉妈妈,你为什么?”江太太追问著。

“落——榜。”她吐出两个字,声音的衰弱使她自己吃了一惊。“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我要那个真正的原因!”江太太紧追著问。“哦,妈妈。”江雁容的头在枕上痛苦的转侧著,她闭上眼睛,逃避母亲的逼视。“妈妈别问了,让姐姐休息吧。”在一边的雁若说,用手帕拭去了江雁容额上的冷汗。

“不行!我一定要知道事实。雁容,告诉我!”

“妈妈,不,不!”江雁容哭著说,哀求的望著母亲。

“意如,你让她睡睡吧,过两天再问好了!”江仰止插进来说,不忍的看著江雁容那张小小的,惨白的脸。

“不,我一定要现在知道真相!雁容,你说吧!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母亲?”江雁容张大眼睛,母亲的脸有一种权威性的压迫感,母亲那对冷静的眼睛正紧紧的盯著她。她感到无从逃避,闭上眼睛,她的头在剧烈的痛著,浑身都浴在冷汗里,江太太的声音又响了:“你是不是为了一个男人?你昏迷的时候叫过一个人的名字,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他?”

“哦,妈妈,妈妈!”江雁容痛苦的喊,想加以解释,但她疲倦极了,头痛欲裂,她哭著低声哀求:“妈妈,原谅我,我爱他。”“谁?”江太太紧逼著问。

“康南,康南,康南!”江雁容喊著说,把头埋在枕头里痛哭起来。“就是你那个男老师?在省立×中教书的?”江太太问。

“哦,妈妈,哦,妈妈,哦!”她的声音从枕头里压抑的飘出来。“我爱他,妈妈,别为难他,妈妈,请你,请你!”

“好,雁容,”江太太冷静的说:“我告诉你,天下最爱你的是父母,有什么问题你应该和母亲坦白说,不应该寻死!我并不是不开明的母亲,你有绝对的恋爱自由和婚姻自由,假如你们真的彼此相爱,我绝不阻扰你们!你为什么要瞒著妈妈,把妈妈当外人看待?你有问题为什么不找妈妈帮忙?世界上最爱你的是谁?最能帮助你的又是谁?假如你不寻死,我还不会知道你和康南的事呢!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我连你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雁容,你想想,你做得对不对?”

“哦,妈妈。”江雁容低声喊。

“好了,现在你睡睡吧,相信妈妈,我一定不干涉你的婚姻,你随时可以和康南结婚,只要你愿意。不过我要先和康南谈谈。你想吃什么吗?”

“不,妈妈,哦,妈妈,谢谢你。”江雁容感激的低喊。

江太太紧紧的闭著嘴,看著江雁容在过度的疲倦后,很快的睡著了。她为她把棉被盖好,暗示雁若和江麟都退出房间。她走到客厅里,在沙发中沉坐了下来,望著默默发呆的江仰止,冷笑了一声说:“哼,现在的孩子都以为父母是魔鬼,是他们的敌人,有任何事,他们甯可和同学说,绝不会和父母说!”

“康南是谁?妈妈?”江麟问。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江太太愤愤的说:“他如果不是神,就是魔鬼!但以后者的成分居多!”她看看江仰止:“仰止,我们为什么要生孩子带孩子?”

江仰止仍然默默的站著,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整个冲昏了他的头,他觉得一片茫茫然!他的学问在这儿似乎无用了。

“哼!”江太太站起身来:“我现在才知道雁容为什么没考上大学!”抓起了她的皮包,她冲出了大门。窗外31/50

12

康南接到江雁容那封信,已经是写信的第二天下午了。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使他心跳,自从江雁容落榜以来,他一直没见到过她,想像中,她不知如何悲惨和失望。但他守著自己的小房间,既不能去探视她,也不能去安慰她,这咫尺天涯,他竟无法飞渡!带著无比的懊丧,他等待著她来,可是,她没有来,这封信却来了。康南握著信,一种本能的预感使他不敢拆信,最后,他终于打开信封,抽出了信笺。最先映入他眼中的是那首诗,字迹潦草零乱,几不可辨。看完,他急急的再看那封信,一气读完,他感到如同挨了一棍,呆呆的坐著,半天都不知道在做什么。然后,抓起信笺,他再重读了一遍,这才醒悟过来。

“雁容!”他绝望的喊了一声,把头埋在手心中。接著,他跳了起来。“或者还能够阻止!”他想,急急的换上鞋子。但,马上他又愣住了。“怎样阻止她呢?到她家里去吗?”他系上鞋带,到了这时候,他无法顾虑后果了。“雁容,不要傻,等著我来!”他心里在叫著,急切中找不到锁门的钥匙。“现在还锁什么门!”他生气的说。心脏在狂跳,眉毛上全是冷汗。“但愿她还没有做!但愿她还没有做!天,一切的痛苦让我来担承,饶了她吧!”冲到门口,他正预备开门,有人在外面敲门了,他打开门。外面,江太太正傲然挺立著,用一对冰冷而锐利的眼睛打量著眼前这个男人。“请问,您找那一位?”康南问,望著这个陌生的中年妇人。她的脸色凝肃,眼光灼灼逼人。康南几乎可以感到她身上那份压倒性的高傲气质。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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