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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窗外-第2部分

小说: 窗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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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吗?”程心雯看看裙子说:“刚刚擦桌子擦的!桌子上全是灰,只好用裙子,反正是黑裙子,没关系!”说著,她像突然想起一件大事似的叫了起来:“哎呀,差点忘了,我是来找你们陪我到二号去,今天早上忘记吃早饭,肚子里在奏交响乐,非要吃点东西不可!走!江雁容!”在学校里,不知从何时起,学生们用“一号”代替了厕所,“二号”代替了福利社,下了课,全校最忙的两个地方就是一号二号。程心雯说著就迫不及待的拉了江雁容一把。

“我不去,我又不要吃东西!”江雁容懒洋洋的说,仍然坐在窗台上不动。“你走不走?”程心雯一把把江雁容拖了下来:“如果是周雅安要你陪,你就会去了!”

“好吧,你别拉,算我怕了你!”江雁容整了整衣服,问周雅安:“要不要一起去?”

“不,你们去吧!”周雅安说。

程心雯拉著江雁容向楼梯口走,福利社在楼下,两人下了三层楼,迎面一个同学走了上来,一面走,一面拿著本英文文法在看,戴著副近视眼镜,瘦瘦长长的像根竹竿,目不斜视的向楼梯上走。程心雯等她走近了,突然在她身边“哇!”的大叫了一声,那位同学吓得跳了起来,差点摔到楼梯下面去,她看了程心雯一眼,抱怨的说:

“又是你,专门吓唬人!”

“李燕,我劝你别这么用功,再这样下去,你的眼镜又要不合用了!等明年毕了业,大概就和瞎子差不多了!”程心雯用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说。

“走吧,程心雯,那有这样说话的!”江雁容和程心雯下了楼,李燕又把眼光调回到书本上,继续目不斜视的向楼上走。“我真奇怪,怎么李燕她们就能那么用功,要我拿著书上楼梯,我一定会滚到楼下去,把原来会的生字都滚忘了!”程心雯说,又加了一句:“我看,明年我准考不上大学!”

“你一定考得上,因为你的聪明够,成问题的是我,那个该死的数学,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江雁容说,皱起了眉毛,眼睛变得忧郁而深沉。“而我又绝不能考不上大学,我妈一再说,我们江家不能有考不上大学的女儿,我弟弟他们功课都好,就是我顶糟,年年补考,妈已经认为丢死人了,再要考不上大学,我就只好钻到地下去了。”

“算了,江雁容,不要谈考大学,我一听就头痛,还有一年才考呢,去他的吧!我现在要吃个热狗,你要什么?”

福利社里挤满了人,程心雯冲锋陷阵的钻到柜台前面,买了两个热狗出来,和江雁容站在福利社门外的走廊上吃。江雁容只撕了半个,把另外半个也给了程心雯。程心雯一面大口大口的吃,一面歪著头望了江雁容一眼说:

“你又在发愁了,你这个人真不会自寻快乐。我就怕你这股愁眉苦脸的样子。你高起兴来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发起愁来就成了最讨厌的了。告诉你,学学我的样子,有天大的事,都放到明天再说。我最欣赏飘里郝思嘉那句话:‘我明天再来想,反正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个爱发愁的脾气不好!”江雁容望著校园里一株扶桑花发呆,程心雯的话她根本就没听进去,她仍然在想著考大学的问题。一对黑色大蝴蝶飞了过来,绕著那株扶桑花上下翻飞,彼此追逐,江雁容看呆了,热狗也忘了吃。一忽儿,那对彩蝶就飞到墙外去了,留下了满园耀眼的阳光和花香。“如果没有这么沉重的功课压著我,我会喜爱这个世界,”她想,“可是,现在烦恼却太多了。”

上课号“呜——”的响了起来,江雁容把手中剩余的热狗放进嘴里说:“走,到大礼堂去吧,开学式开始了。”

程心雯一面把热狗三口两口的往嘴里乱塞,一面跟著江雁容向礼堂走。礼堂门口,被学生称作老教官的李教官和称作小教官的魏教官正分守在两个门口,拿著小册子,在登记陆续走进礼堂的学生是不是衣服、鞋袜、头发都合规定。程心雯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忽然“哇呀”一声大叫,回头就向楼梯跑,江雁容叫著说:“你到那里去?”“忘了用蓝墨水描学号!”程心雯一面跑一面大声说,但是因为喊得太大声了,站在礼堂门口的老教官听得清清楚楚,她高声叫著:“程心雯,站住!”程心雯仍然跑她的,回过头来对老教官作个鬼脸说:

“不行,我要上一号,太急了,等会儿再来站!”说完,就跑得没影子了。老教官瞪了程心雯的背影一眼,转过头对另一个门口的小教官说:“全校里就是她最调皮!”

小教官也看著程心雯的背影,但她的眼睛里和嘴角边都带著笑,为了掩饰这份笑容,她对缓缓走来的江雁容说:

“江雁容,走快一点,跑都跑不动似的!”

江雁容回报了她一个文文静静的微笑,依旧慢步走进了礼堂。那笑容那么宁静,小教官觉得无法收回自己脸上的笑,她永远没办法像老教官那样严肃,她喜欢这些女孩子。事实上,她自己比这些女孩子也大不了多少,她在她们的身上很容易就会发现自己,学生时代的她可能比程心雯更调皮些。

开学式,正和每年的开学式一样,冗长、乏味,而枯燥。校长、教务主任、训导主任、事务主任每人都有一篇老生常谈,尤其训导主任,那些话是每个学生都可以代她背出来的;在校内该如何如何,在校外该如何如何,服装要整齐,要力求身心双方面的健康……最后,开学式总算结束了,学生们像潮水般涌出礼堂。立即,大呼小叫声、高谈阔论声、欢笑声,闹成一片。彼此要好的同学一定结著伴走,江雁容和周雅安走在一块儿,周雅安在说著什么,江雁容只静静的听,两人慢慢的向楼上走。这时,一个清瘦而修长的同学从后面赶了上来,拍拍江雁容的肩膀说:

“江雁容,你们班的运气真不错!”

江雁容回头看,是仁班的魏若兰,就诧异的说:

“什么运气不错?”“你难道不知道这次的康南风波呀?”魏若兰说,耸了耸鼻子:“曹老头教我们班真气人,他只会背他过去的光荣史,现在我们班正在闹呢,教务主任也一点主见都没有,去年高三就为了各班抢康南、江乃两个人,大闹了一番,今年又是!”

“依我哦,”江雁容说:“最好导师跟著学生走,从高一到高三都别换导师,又减少问题,师生间也容易了解!”

“那才不行呢!”周雅安说:“你想,像康南、江乃这种老师肯教高一吗?”“教育学生难道还要搭架子,为什么就不教高一?”

“我们学校就是这样不好,”魏若兰说:“教高一好像就没出息似的,大家拚命抢高三,似乎只有教高三才算真正有学问。别看那些老师们外表和和气气,事实上大家全像仇人一样,暗中竞争得才激烈呢!康南刚到我们学校的时候,校长让他教初二,教了一学期,马上调去教高三,许多高三的老师都气坏了。不过他教书确实有一手,我们校长也算是慧眼识英雄。”“嗨!”一阵风一样,程心雯从楼下冲了上来:“江雁容,你都不等我!”她手中提著个刚蒸好的便当,不住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嘴里唏哩呼噜的,因为太烫了。“你们没带便当呀?”她问,又加了一句:“今天可没有值日生提便当!”“带了,”江雁容说:“我根本没蒸。”

“噢,我忘记去拿了,我还以为有人提便当呢,”周雅安说:“不过,没关系,现在才十一点,吃饭还太早,等要吃的时候再去拿吧!”按照学校的规定,学生中午是不许回家吃饭的,据说这是避免女学生利用时间和男校学生约会而订的规则。但,有男朋友的学生仍然有男朋友,并没有因为这项规定而有什么影响。平常,学生们大多数都带饭盒,也就是台湾称作便当的,学校为了使学生不至于吃冷饭,在厨房生了大灶帮学生蒸饭。通常都由学生早上自己把饭盒送到厨房属于自己那班的大蒸笼里,中午再由值日生用篮子提到各个班上来。

“哼,我是最会节省时间和体力的,”程心雯得意洋洋的说:“早一点拿来,既可马上果腹,又免得等会儿再跑一次楼梯!一举数得,岂不妙哉!”

“你又饿了呀?”江雁容挑了挑眉毛,微笑的望著她:“刚才那一个半热狗不知道喂到那里去了!”

“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周雅安笑著说。

“好啊,周雅安,你也学会骂人了,都是江雁容把你教坏了,看我来收拾你!”程心雯说著,对周雅安冲了过来,周雅安个子虽然大,身手却极端敏捷,只轻轻的一闪,程心雯就扑了一个空,一时收不住脚,身子撞到楼梯的扶手上。不提防那个滚烫的便当烫了自己的手,她“哇呀!”的大叫了一声,手一松,便当就滴溜溜的从楼梯扶手外面一直掉到三层楼下面去了。周雅安大笑了起来,在一边的魏若兰也笑弯了腰。江雁容一面笑,一面推著程心雯说:

“再跑一次楼梯吧,看样子你的体力是没办法节省了,赶快下去看看,如果绑便当的绳子摔散了,你就连果腹都没办法果了!”程心雯跺著脚叹了口长气,一面无精打采的向楼下走,一面回过头来,狠狠的盯了江雁容一眼说:窗外3/50

“江雁容,你等著我吧,等会儿跟你算帐!”

“又不是我弄的。”江雁容说。

“反正你们都有份!”说著,她加快了速度,两级并作一级的向楼下冲,江雁容俯在楼梯扶手上喊:

“慢一点啊,别连人也滚下去了!”

周雅安又笑了起来,程心雯已跑得没影子了。



还差五分钟吹上课号,康南已经站在高三孝班门外的走廊上了。他倚窗而立,静静的望著窗外的白云青天,手中拿著一支烟,不住的对窗外吐著烟圈,然后凝视著烟雾在微风中扩散。从他整洁的服装和挺直的背脊上看,他显然并不像一般单身汉那样疏忽小节。他衬衫的领子洁白硬挺,裤脚管上的褶痕清楚而笔直。他不是个大个子,中等身材但略嫌瘦削,皮肤是黝黑的,眉毛清晰却不浓密,眼睛深邃忧郁,有个稍稍嫌大的鼻子和嘴。像一般过了四十岁的人一样,他的眼角已布满皱纹,而他似乎更显得深沉些,因为他总是习惯性的微蹙著眉头。因为是开学的第一天,这天下午是不上课的,改为班会,由导师领导学生排位子,然后选举班长和各股股长。康南站在那儿等上课号,近乎漠然的听著他身后那些学生们在教室中穿出穿进。有学生在议论他,他知道。因为他清楚的听到“康南”两个字。还好,学生们用名字称呼他,并没有给他取什么外号。他也知道这次为了导师问题,学生们闹了一阵,而先生们也都不高兴。“做人是难的,”他想,他无心于做一个“名教员”,但他却成了个名教员。他也无心得罪同事们,但他却成了同事们的眼中钉。“管他呢?我做我自己!”他想,事实上,他一直在做他自己,按他的兴趣讲书,按他的怪脾气对待学生,他不明白学生为什么崇拜他,欢迎他,他从没有想去讨好过学生。同事们说他傲慢,因为他懒得与人周旋,也懒得做虚伪的应酬,全校老师中,竟无一人是他的朋友。“一个怪人”,许多人这么称呼他,他置之不理。但他明白自己在这学校中的地位,他并不清高到漠视学生的崇拜的地步,在那些年轻孩子的身上,他也享受到一份满足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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