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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朝天一棍-第28部分

小说: 朝天一棍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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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这样……可是……?蔡京可变了脸色,再也无法镇定从容了:“……你这是耍赖……”
  “我本就是无赖!我是无奈才跟你耍泼赖!”王小石道:“现在言归正传,你要我不伤你,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蔡京忙道:“别说一件事,纵十件、百件,我全都答允。”
  王小石道:“我也不要你答允千件百件,你只要应承我:今天劫法场的人,绝不敢去追究查办。”
  蔡京忙不迭的道:“这个当然没问题……”可是他马上生了警惕:他本来就想先敷衍着,答应了再说,只要一旦脱身,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但他又随即想到,要是允诺得太过轻易,王小石必然不信,所以故意显示为难的说:“……不过,这件事闹开了,只怕人也伤亡了不少,完全不……那个……在皇上那儿不好交待,刑部那头……也没了面子。”
  王小石说:“你可以追究,但只追究主事的人。”
  他昂然道:“——我就是主事人。”
  蔡京当然明白王小石的用心和用意:——王小石一定是个自命英雄的人,什么事都要揽到身上去。
  ——这样正好。只要能把他从这儿诓走,看诸葛老儿还能不能维护他!
  ——再说,他这头不妨答允下来,只要王小石一旦放下弓和箭,他马上就下令追缉王小石:既然是他自己认的账,大家都听实了,他要铲除王小石就更名正言顺了。
  ——就算未必一定能把王小石正法,至少,也能把他迫出京城;王小石一旦离京,就似龙游浅水,鱼跃旱地,他手上那一群“金风细雨楼”的子弟,迟早都变成他手里的雄兵、蚁民了!
  ——话说回来,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力再大,也不想太正面的与武林各路人马为敌:能用是最好,要不然也不宜全部开罪。就算他这次设计歼灭这干绿林上的反对势力,也是借处斩唐、方两名钦犯之意才能堂而正之行事,而且主要还是藉“有桥集团”的主力,以及归附于他的武林势力来行事,这叫:“以夷制夷”。绿林黑道,有的是卖命、拼命、不要命的呆子,他可不想跟他们全招了怨。
  ——不过,王小石今儿到了这里,是决逃不出去的:难道他还能一个人战胜“黑光国师”、天下第七、神油爷爷、一爷这四大高手不成!?
  ——不可能!
  既然王小石就要死了,所以他不妨什么都答应他——但答允太快,反令人不信,何况王小石绝顶聪明、善于机变!
  所以蔡京故意沉吟道:“……这样也好,不过,光你一个,还是说不过去,除非……在这儿闹事或劫法场上,凡是露了面的,就公事公办;没亮相的,我们就只眼开、只眼合算了!”
  王小石冷哼道:“这也难免。只望你说过的话是话!”
  蔡京把胸一挺,嘿声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算数的!”
  王小石森然道:“那也不到你不算数。你下矫诏杀害忠良、伪称变法、乃至搜刮公款、营私牟利的种种情事,我辈搜集资料已久,你以假诏诛杀元桔旧党同僚,还不放过他们子孙,兴大狱,罗织罪名。你一向无耻变节,排挤忠彦,稍不附从,则诬以罪。奸臣作恶,古已有之,但大宋江山,就得断送你一人手里,你之怙恶不悛,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你别以为暗中造孽,天下不知——你至少有七道伪诏矫旨在我的手上!”
  蔡京这次倒真的蓦然吃了一大惊——这一惊,只怕真的要比他的房子还大了。
  “你……你们……你们这干逆贼——!”
  “谁才是逆?谁才是贼?”王小石冷诮地道,“皇帝的诏书圣旨,你都胆敢作伪私代,只要你一不守信约,我会着人呈到圣上那儿去,就算你有通天本领,看皇上这次还烙了印一般信你不!”
  蔡京这大半生人,做尽无耻无道、强取豪夺的事。当他拜官户部尚书的时候,监察御史常安已对他提出了弹劾:“蔡京奸足以惑众,辩足以怖非,巧足以移夺人主之视听,力足以颠倒天下之是非。内结中官,外连朝士,一不附已,则诬以党,于元桔非失帝法,必挤之而后己。今在朝之臣,京党过半,陛下不可不早觉悟而逐之,他日羽翼成就,悔无及矣。”
  可是当时哲宗极信任章谆,章谆又重用蔡京,弹劾的结果,反而是常安民被贬到了滁州。
  蔡京大权于是已定。
  到了赵佶登位,蔡京之势,已无人可以动摇,他也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了。为了排斥政敌(其实只是稍有异议者),不管死的、活的、在朝的、在野的,他都绝不放过,连他的恩人、同僚、上司、都全一棍子打翻,踩死了还倒打一耙。
  他还把当年栽培过他旧党的司马光,以及文彦博、吕公着、吕大防、刘挚、范纯仁、韩忠彦、韩维、李清臣、苏辙、苏轼、范祖要、刘安世、曾肇、天置、丰稷、程颐、晃补之、黄庭坚、常安民、郑侠、秦观、龚夫等一百二十人,称为“元佑”奸党,立“党人碑”于端礼门,且把敷衍不满于新党的人王硅、张商英等也列为“奸党”,连同一手提拔重任他的章谆也不例外,新旧二党成了全家福、大杂烩,只有一个共同的取向,那就是:——凡他所不喜的人,就是“奸党”!凡不附和于他的,立即加害!
  于是“奸党”名额,扩大至三百九十人,由蔡京亲自书名,不只在京师立碑,还颁令各州郡县,命监司、长吏,分别刻石,传于后世,而且还毁坏司马光、吕大防、范纯仁、吕公着、刘挚等十人景露宫的画像,且把范祖要着的《唐鉴》,以及苏洵、黄庭坚、苏轼、秦观、苏辙等着的诗文集,劈板毁灭,不许流传。
  他所打击的对象,是如此不分新旧,不计亲疏,只有效忠于他一人的走狗奴才,以及和他利害交攸的恶霸,他们才臭味相投、狼狈为奸,一起做那惨无人道、伤天害理、祸国殃民的事。
  是以,到了这时分,朝中忠直之士已尽力之空,惟武林、江湖间,仍未完全由他纵控,还有些打抱不平的人不甘雌伏;由于朝廷仍亟需肯效命之的杰出高手来保住大位,才不敢赶尽杀绝,是以也有些有本领又肯主持正义之士,勉强在这风雨危舟的场面下挣扎求存。
  ——苏梦枕、王小石等,就是属于前者。
  ——诸葛正我、舒无戏等人,便是属于后者。
  由于蔡京对稍不附合他的人这般凶残绝毒,而他所实行的法制,无一不是让自己获利得益的,所以他除了出力讨好奉迎皇帝欢心,以巩固他的权势之外,还在军事上,全面抓紧不放,把军力的精英全往“中心”调拔,都成了他的私人卫队,还时常不择手段,假借上意、矫造圣旨,来残害他一切不喜欢的人——这么多年做了下来,再干净也总会留下些罪证。蔡京本恃着自己官大势大,加上皇帝对他千依百顺,信重有加,谅也无人能动摇得了自己分毫,所以从不畏忌。但而今经王小石这一说,看来真捏有自己矫诏伪旨的证据,这一来,皇帝亲眼看了,纵再信任只怕也得龙颜大怒,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顷刻间,蔡京可是目瞪口呆,心知王小石这回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就算能把他格杀当堂,只怕对方也早有安排,始终是个心腹大患,一时也无应对之策。
  “一个人是做不了英雄的,”这回似乎是轮到王小石觑出了蔡京的心乱神迷,冷峻地道:“今天我一个人用一张弓三支箭对着你,可是我背后却有千千万万的正义之士和无数的正义之士在支持我;”他语音肯定得像天神镌刻在铁板上的命书箴言一般:“你今天得势,可以嚣狂得一时,但到头来,你只是万人唾弃、人神共愤的垃圾渣滓,不会有好下场的!”
  蔡京本就穷凶极恶,给这几句话迫出了真火,龇牙咧齿暗声吼道:“下场!?我才不管什么下场!”
  话一说完,他只觉脑门晃了一晃,好像什么东西掠过、飞过,眼前只觉有一道光芒,待要看时却不是亮的,反而还黯了一黯,黑了一黑。
  ——还几乎没晕了过去。
  二、猛步
  米苍穹一棍在手,一拳朝天,摹地一声大喝:“不想死的就住手!”
  他的大喝开始时原本元气十分充沛,但到了后面儿个字,却变成尖声刺耳。
  厮斗中的群豪谁也没为他的喝止而不再战斗:一、有桥集团和蔡京手下不是不想停手,而是对方不肯罢手。
  二、劫囚好汉既已来了,就豁出去了,才不管谁出手,谁不出手。
  三、江湖上对“米公公”的武功颇多传闻,有的说他有绝世奇功,有的说他有魔法异术,有的说他通晓一种天下第一的棍法,而这种棍法听说还是达摩大师东渡之前所创的,少林一脉只得其三招,便成了当今少林七十二绝技中之一的:“疯魔杖法”(而米苍穹却似九九八十一招全都通晓!),但更有人说他根本不会武功,只尸位素餐、滥竿充数的在那儿唬唬人而已!是以,劫囚群雄有的基于好奇、有的原就不信:都要看看这传说里的人物到底能耍出个什么绝艺奇功!
  四、这时际,大伙儿已形同杀到金銮殿上去了,实不能说收手就收手的;是以有进无退,拚死再说!
  五、何况,米苍穹那一喝,中气显然不足,大家也就没什么放在心上。
  但米苍穹接下来的动作,却吸住了全场的人:他朝天舞了九个棍花。
  舞动的棍子发出了尖啸。
  一下子,全城的雾仿佛都卷吸到他棍风里来。
  他的棍子极长,越到棍头越尖细,像一根活着而不可驾御的事物,在他手里发出各种锐响:似狮吼、似虎啸、似狼嗥、似鹰咻,棍子同时也扭动、搐动、弹动不已,像一条龙,而这头龙却旋舞在米公公手里;似一条蛇,而这条蛇却纵控在米苍穹掌中。
  米苍穹这一舞棍,犹如丈八巨人,众人尽皆为之失色。
  失惊。
  他一连几个猛步,众人衣裤为之惊起,视线全力之所吸引!
  有人看见他白花花的胡子竟在此际苍黄了起来,像玉蜀黍的须茎。
  有人乍见他的眼珠子竟是亮蓝色的,就像是瓷杯上的景泰蓝描花碎片打破了嵌入他眼里去了。
  大家神为之夺。
  只见他一掠而起,越众人头顶,上持一棍砸下,他要打谁?
  谁能经得起他的打击?
  在这刹间,在场群豪和官兵,大家都感受到一种特殊而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凶”的感觉。
  ——“凶”得一如“死亡”一般无可抵御、无法匹敌、无以拒抗、无有比拟的。
  那么说,这也就是“死”的感觉了不成?
  可是,这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中这么一舞棍子,还未决定往谁的头上砸下去,怎么却能令全场数百千人,都生起了“死”的感觉呢?
  这时,全场神采俱为米苍穹那一棍朝天所带出来的“凶”气所夺。
  只一人例外。
  他趁此迅瞥见方应看:只见方应看雪玉似的脸颊上,竟起了两片酡红,既似醉酒,又像病人发高烧时的脸色,但他的额角暗金,连眼里、眼纹、笑纹里也隐约似有股淡金色的液体在肌肤内汹涌流转。
  方应看看得入神。
  他看那一棍,看似呆了。
  但也奋亢极了。
  ——奋亢得以致他花瓣般搭着剑柄的玉手,也微微拌动着,就像少年人第一次去抚摸自已最心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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