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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我的故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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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那晚的一切,都清晰得如同昨日。母亲为我装了稀饭,就去招呼弟弟们也来吃稀饭,发现他们不在身边,就高声喊叫他们的名字,竟然没有人答应!“麒麟!小弟!麒麟!小弟!”母亲的叫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恐惧,越来越惊惶。“麒麟!小弟!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哪里?挑夫!挑夫!两个挑夫呢?孩子呢?孩子呢……”

父亲加入了呼唤,声音更急更凄厉:

“小弟!麒麟!你们在哪里?”

没有回答。箩筐不见了,挑夫不见了,我的两个弟弟也不见了!

整个队伍都惊动了,曾连长也赶了过来。因为行军的队伍很长,两个挑夫前前后后混杂在队伍里,不一定随时在我父母视线以内,我父母已对他们很信任,又觉得有军队在保护,不怕他们开小差。可是,现在,连挑夫、行李、箩筐,带弟弟们,一起不见了!我父母几乎要发狂了。他们抓著每一个士兵问:

“有没有看到挑夫?有没有看到孩子?”

曾连长立刻派了两个人,全队搜查,并分别到前后各路去找寻,回报都说,开拔后就没人见过他们。

弟弟们丢了!弟弟们失踪了!我父母急得快疯了。

“别急!”曾连长镇定的说:“我们的目的地是东安,临时决定在白牙驻扎下来,一定是挑夫走得快,先到了东安,说不定,他们正在东安找我们呢!不要慌,明天我们早一点到东安,保证一找就找到!”

曾连长自有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我父母听了,大概也觉得言之有理。虽然惶急得坐立不安,粒米难下,也只得眼巴巴的等天亮。那一夜实在太漫长了!父母和我,都整夜没有阖眼,母亲急哭了,一直自怨自艾没有看好两个弟弟,父亲不住的安慰母亲,自己的眼眶也红著。我咬著牙默祷,天快一点亮吧!弟弟们一定在东安城里,一定在东安!

终于挨到天亮,终于大队开拔,终于到了东安城!

一进东安城,父母和曾连长,就都怔住了。

原来,东安是个很大的城,居民很多。但是,东安在政策上,准备弃守,所以,城里的老百姓,早已在政府的安排下,完全撤走了。我们现在走进去的东安城,已没有一个居民,所有的民房都敞著大门,城里驻扎的全是国军。各师各营各连的国军都有,这根本是一个大军营!

城里哪儿有两个挑夫?哪儿有两个弟弟?

曾连长叫来几个士兵,走遍全东安城找!

找不到!根本没有人看到过两个挑夫挑著两个孩子!

父母亲伤痛欲绝,连一向镇静的曾连长,也开始不安起来。他又说,可能他们还在白牙。我们从大风坳山下到白牙走的是小路,路较近,如果挑夫走了大路,或在中途休息,那么可能比我们较晚才到白牙。也可能从白牙到东安走了一条与我们不同的路,尚在路上。于是,他一面安慰我们,一面分派两批快骑,分两路向白么赶去!

第一批快骑回报:没有踪迹。

我们把希望寄托在第二批快骑身上,等待中时间变得特别缓慢,焦虑也越来越重,然后,第二批的王排长快马跑回来了,他大声叫著说:“我们找不到陈家的娃仔,却与一批日军遭遇上了,他们向我们放枪,我们也向他们放枪!我想找娃仔事小,回来报告日军的动向更重要!”据说,政府为了保持抗战的实力,不愿意作无谓的消耗战,军队都奉命退守到各地。东安既不是迎战的战场,又知道日军加速进逼,于是,顿时间,东安城乱成一团。各路军队都纷纷提前向各自目的地开拔。曾连长率领的是辎重部队,更不能不与其他部队一起撤离!

眼看别的部队都已撤离,曾连长不能再犹豫,一面大声下令自己的部队撤退,一面飞快的把我抱上马,对我父亲大叫著说:“陈先生,年纪轻轻的,还怕没儿子吗?生命要紧,快走吧!”说著便拍马疾驰。也许在他想来,只要把我带走,我父母也就会跟上来了!这些日子来,我一直跟著曾连长骑马,也因为跟著曾连长骑马,我才没有和弟弟们一起失踪。曾连长马背上的位子,我都坐熟了。可是,这次,我惊惶回顾。只看到我那可怜的爸爸妈妈,呆呆的站在路边,像两根木桩,动也不动。我心中大急大疼,那位子就再也坐不稳了。我嘴里狂叫了一声:

“妈妈呀!”一面,就挣扎著跳下马去,曾连长试图拉住我,我早已连滚带跌的摔下马背,耳边只听到连长那匹骏马一声长嘶,再回头,那马载著曾连长,已如箭离弦般,绝尘而去。我没被马踩死,真是古怪!我从地上爬起来,跌跌冲冲的爬到母亲身边。

母亲用双手紧拥住我,父亲愣愣的站在旁边。我们一家三口,就这样呆呆的、失魂的,眼看著军队一队队飞驰而去。

一切好快,曾连长不见了,所有的驻军都不见了,只有滚滚尘埃,随风飞扬。偌大的东安城,在瞬间已成空城。城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四周变得像死一样寂静。风吹过,街上的纸片、树叶、灰尘……在风中翻滚。家家户户,房门大开,箱笼衣物,散落满地。

我们伫立在街边上,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心里想的,只是那两个现在不知流落何方的弟弟!我的故事13/49

十三、投河

我不知道我们在东安城里站了多久。只知道,最后,我父母终于开始走动了。他们牵著我的手,一边一个,很机械化的,很下意识的,很安静的向城外走去,没有人说一句话。

我从马背上摔下时,把鞋子也滑掉了。跟著父母走出东安城,在那种慑人心魄的肃穆气氛下,我想也没想到我的鞋子。出了东安城,地上满是煤渣和碎石子,我赤足走在煤渣和碎石子上,脚底彻骨的刺痛,但我咬紧牙关,不说也不哼。父母的沉默使我全心酸楚。虽然我那么小,我已深深体会出当时那份凄凉,那份悲痛,和那份绝望!

城外有条河,叫做东安河,离城要经过东安河上的那座桥——东安桥。我们机械化的走上桥,母亲走到桥的中央,便停下步子,站在桥栏杆边,痴痴的凝视著桥下的潺潺水流!

我还不知道母亲要做什么,父亲已闪电般扑过来,一把抱住我母亲,他们虽然没说一句话,但彼此心中已有默契,父亲知道母亲要做的事。“不行!”父亲流著泪说:“不行!”

“还有什么路可走吗?”母亲凄然问:“两个儿子都丢了!全部行李衣服也丢了!凤凰连双鞋子都没有。曾连长走了,日本军人马上就要打来……我们还有路走吗?孩子失去,我的心也死了!而且,日本人追来了我们也是死路一条,与其没有尊严的死在日本人手里,不如有尊严的死在自己手里!”

父亲仰天长叹。“好吧!要死,三个人就死在一起吧!”

母亲俯下身来,对我说;“凤凰,你要不要跟爸爸妈妈一起死?”那时候,我只有六岁,根本还不了解“死”的真正意义,我既然跟定了爸爸妈妈,爸爸妈妈要“死”,我焉有不死的道理。我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眼眶里充满了泪水,我想麒麟、想小弟,我知道他们丢了,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所以,我回答说:“好!”

说完,我哭了。

母亲也哭了。父亲也哭了。我们一面哭著,一面走下桥来,走到岸边的草丛里,我亲眼看到父母相对凝视,再凄然地拥吻在一起,然后从岸边的斜坡上向河中滚去,滚进了河水。

河水并不很深,我看到父亲把母亲的头按在水中,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母亲不再动弹,父亲也不再动弹,河水不能使他们沉没,但已使他们窒息。

我开始著急,我不知道父母是否已死,我既然答应说也愿意死,当然也得一死,我不知道怎样〃奇〃书〃網…Q'i's'u'u'。'C'o'm〃才会死。既然父母说要死便滚进河水,谅必要死就得下水。

因此,我一步一步的向河水中走去,慢慢的挨向父母。水流很急,我的身子摇摇晃晃只是要跌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维持身子的平衡。河水逐渐浸没了我的小腿,浸没了我的膝盖,当河水没过我的腰时,我再也无法站稳,就坐了下去。这一坐下去,河水就一直淹到我的颈项了。这样一来,恐惧、惊吓、和悲痛全对我卷来,我本能的就放声大哭,边哭边喊:“妈妈呀!爸爸呀!妈妈呀!爸爸呀!……”

我泪眼迷糊的看到,母亲的身子居然动了,接著,我感到母亲的手,在水底摸到了我的脚。

原来,母亲并没有死,她只是被水淹得昏昏沉沉,这时,被我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竟然喊醒了。她母性的本能还想保护我,伸手在水底摸索,正好握住我的脚。顿时间,她醒了,真的醒了。

我看到母亲挣扎著从水里坐起来,又去拉扯父亲,父亲也没死,从水中湿淋的坐起来,怔怔的看著母亲。母亲流泪说:“不能死!我们死了,凤凰怎么办?”

一句话说得我更大哭不止。于是,三人拥抱著,哭成一团。突然间,父亲和母亲决定不死了。

我们三个,又从水里爬上岸。

那天,有很好的太阳,我们三个人,从头发到衣服都滴著水,除了身上的湿衣服以外,三人都两手空空,别无长物。离开家乡以来,这是第一次如此“一贫如洗”。我们还真是入水“洗”过了。顶著满头的阳光,我们大踏步的往前走去。因为我没鞋子,父亲心痛,常常把我背在背上,我对亲情的感受从没那时来得深厚。尤其,失去了两个心爱的弟弟!

父母都走得很安静,很沉默,也很轻松,因为他们真的一点“负担”也没有了。他们似乎连顾忌和害怕也没有了。对一切都不在乎了。(事实上,以后许多年,父母都常谈起这次“死后重生”,认为那是一生中最“海阔天空”的一刹那,对生与死,得与失,都置之脑后了。)

我们就这样又“活”过来了。我的故事14/49

十四、老县长

一家五口,现在只剩下三个人。我喉咙中始终哽著,不敢哭,只怕一哭,父母又会去“死”。

以往,我们的旅程中虽然充满了惊险,也曾在千钧一发的当儿,逃过了劫难。但是,总是全家团圆在一块儿,有那种“生死与共”的心情。现在,失去了弟弟,什么都不一样了。麒麟爱闹,小弟淘气,一旦没有他们两个的声音,我们的旅程,一下子变得如此安静,安静得让人只想哭。

我们忍著泪,缓缓而行,奇怪的是,一路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碰到。连那队被王排长所遭遇的日军,也始终没有追来。东安城外,风景绝美,草木宜人,花香鸟语,竟是一片宁静的乡野气氛。谁能知道这份宁静的背后,隐藏著多少的腥风血雨!发生过多少的妻离子散!我们走著,在我那强烈的、对弟弟的想念中,更深切的体会到对日军的恐怖和痛恨!

平常我也常和弟弟们吵嘴打架,争取“男女平等”……湖南人是非常重男轻女的。而现在,我想到的,全是弟弟们好的地方。我暗中发过不止一千一万次誓,如果我今生再能和弟弟们相聚,我将永远让他们,爱他们,宠他们……可是,战乱中兵荒马乱,一经离散,从何再谈团聚?他们早已不知是生是死,流离何处?那一整天,我们就走著,走著。母亲会突然停下脚步,啜泣著低唤弟弟们的名字。于是,我和父亲也会停下来,一家三口,紧拥著哭在一起。一会儿,我们就继续往前走。在我的记忆中,从没有一天是那么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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