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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拽着太阳飞-第2部分

小说: 拽着太阳飞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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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的大个子,再加上一句,“谁怕谁呀?以后谁敢再欺负你,千万别忘了你最铁的姐们我!”
晶晶对阿丽霞的好意可不领情。特别是几个“太妹”,笑晶晶做了老师的宠物还不够,又成了阿丽霞的宠物。再说了,阿丽霞在学校也是不读书的,开口闭口离不了“Shit”(狗屎)这个脏字。不喜欢的老师,她可以上课摇头晃脑大声哼流行曲,嚼泡泡糖,将那五颜六色的泡泡吹得半个头大。泡泡啪的破了,再大声来句“喔——喔!”气得老师忘掉了刚才讲过的公式是什么。
听晶晶讲,那几个扎成把欺负人的女孩其实还是蛮喜欢阿丽霞的,可惜的是阿丽霞不喜欢她们。阿丽霞的说法是,“要玩就玩大的,要打人就上战场,要抢就抢银行!”阿丽霞最恨几个人欺负一个人。“有种就一对一单挑!”有的女孩说,就是不喜欢晶晶的学习成绩太好占着学校光荣榜的位子不下来。阿丽霞翘着下巴斜着眼说,“你也试试考个第一,不就把她给挤下来了?”当然了,说话的一头一尾,铁定不会漏了“Shit”那脏字。
后来晶晶转学走了,阿丽霞来我的文具店买文具,说起学校那几个女孩专拣晶晶欺负,阿丽霞一付大人模样:“嗨,要有谁在学校没被欺负过,那可是天方夜谭哩!”我好奇地问她,“你也被人欺负过?”阿丽霞捋袖收起小臂挤出凸凸的肉块,翘起下巴回答我,“谁敢碰我呀?我壮着哩!”
阿丽霞不但长得像男孩,说话像男孩,连低沉的声音也像男孩,而且胆子还忒大。她爹约翰告诉我,阿丽霞九岁时和几个男孩一起,跑到十二层楼房的屋顶,比赛谁的胆子大,敢围着房顶边缘的矮墙跑圈。阿丽霞爬上屋顶边的矮墙就跑,吓得过路人报警叫来了警察。警察怕吓着孩子出人命,偷偷拉起保险网。几个壮汉匆匆爬上顶楼,才将阿丽霞和几个男孩押出街来。
约翰只要说起女儿,满脸都爬满笑纹。除了言不由衷地抱怨阿丽霞不像女娃,从不抱怨别的。提到阿丽霞不及格的成绩单,约翰倒看得开:“我嘛,小时候也不太会读书。以后阿丽霞要帮帮我,一定会比我干得好的。”
约翰肥唇嘬开,一串哈哈撒满地,全身胖肉抖抖颤颤,知足得很。事后想想也对:孩子能成学问家去探究莎士比亚哪首诗写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地固然好,成不了学问家,做回平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对。人生一世,只要不损害别人,活得自在就行,不必都去做那个学问家的。
【快人快语】《左传》有言:“虽鞭之长,不及马腹。”任何好的学校,都有行政力量伸不到的死角。可怕的不是有这死角,而是这死角就在老师的眼睛皮底下,每个学生都知道有,而每个老师每个家长却都不知道有。这死角里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发生在这死角里的事情,有它自己的解决方式。在美国,有所谓“欺新”;在英国,有所谓“整标”。总之是欺负和虐待新来的、年幼的、成绩拔尖的。既然死角处处皆有,中国的学校怕也不能“免俗”。晶晶在这样的死角里曾被整得自闭。如果不是换了学校,压力得到舒解,恐怕至今精神还不会健全。但愿校长和老师们在庆祝自己的学校成为重点之重点,花中之花时,能生出二郎神的第三只眼射向那客观存在的死角,而不能倚赖黑手党的女儿阿丽霞们来解决死角里存在的问题。

第3节 家庭树
晶晶读圣派翠克学校时,家弟的儿子小石头也在那儿上学。
小石头刚进小学一年级,开的课里头居然有个“社会研究课”。名字挺吓唬人的。问石头,“老师都讲些什么?”石头告诉我,老师教他们美国一年二十几个节庆是怎么来的,怎么庆祝。再问他,“你们都‘研究’些什么啦?”石头说,“研究社会呀!大家要过节,总有个原因吧。老师说,生日就是我的节日。我为什么要庆祝生日、吃蛋糕、许愿、吹蜡烛呀?这就是研究。懂吧?”
我当然“懂”。中国农历有二十四节气,记不着就误了农时。美国每个月有两个节庆,无非是提醒人不要忘了历史、政治和宗教。这“研究”也够深奥的!
到了二年级,这社会研究课竟然研究到本人的家世!那天小石头拿出作业本请晶晶帮忙。晶晶二年级不是在美国读的,看看本子,说:“这我可帮不了,得问我妈。”
我接过本子一看,就傻了眼。这二年级的社会研究课,本来是用故事形式讲授古代史、现代史,怎么让学生画家庭树(familytree)?家庭树跟历史有什么相干?
“老师说了,研究社会要从自己研究起。”石头告诉我,“我是树上的一片叶子,得从叶子研究起。画家庭树要先画叶子。我已经画了,写了我的名字‘小石头’。再往下的那根小枝桠,我也画了,写了爸爸妈妈的名字。你看,再往下的那个大枝桠我也画了,可不知道爷爷奶奶的名字,你得告诉我。还有那更大的枝桠,是爷爷奶奶的爸爸妈妈,名字空着。再往下是树干,要填爷爷奶奶的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再往下是根,根旁边还有泥巴,泥巴旁边还有泥巴,都是要画要填的……”
这不是考我吗!
我一贯自认身家清白,经历简单。填起表来,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叔叔婶婶,表叔表婶,出生年月,政治面貌,生活经历,一人一格,没半点含糊处。但是爷爷奶奶早就过世,何曾请教过他们的大名?更别提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了!从来自诩身家清白的我突然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多不清白的地方!
这些,跟小石头是说不清楚的。我于是告诉石头,这树下的泥巴呢,就填应城,这泥巴旁边的泥巴呢,就填湖北,这湖北旁边的泥巴呢,就填咱们中国。你爷爷奶奶的名字呢,我给你填下。瞧,这树的上半截和下半截不就都有了吗?这中间一大截空着的树干和枝桠呢,就暂时让它名字空着,咱们去问奶奶。
回到家里,家母、家弟和我将过去从父亲那儿听来的一点家史捣腾了一夜,终于也还是没有将空着的树干和枝桠搞清楚。惟一的收获,是记起了我爷爷的名字,还不真确。此外,树根下的泥土也成了问题。据先生说,我老家荆襄一带在明朝是禁垦的,四边屯着兵,鸡犬都进不去,哪里来人?照此看,我的祖先,竟成了流民!这么一来,连树根旁的土也成了问题,是东北的黑土?西北的黄土?华南的红土?还是华东颜色混杂的土?这些,自然跟小石头也说不清楚。管它三七二十一,仍旧填了应城罢!反正美国的老师绝对不会去中国搞外调的。
只是祖宗的名号是不好糊弄的。若是瞎编几个填上去,岂非辱没先人!家母说万万使不得!
小石头撅着嘴,气鼓鼓拿走了我们一家几个大人研究了一晚上凑出的家庭树,贴上教室的墙壁。
“连安德鲁的家庭树都画得什么也不缺!”小石头放学愤愤告诉我跟他打过架的“死敌”安德鲁在他面前的得意模样,“——都是你们害的!”
当然了,安德鲁得意,小石头失落,我们几个大人不能辞其疚。一贯自以为尊老敬祖的我们,怎么连祖宗是谁都搞不清楚了呢?……下次回国,一定要去那生养祖先的乡下看看,把那树干树根和树下那块泥巴的颜色搞个清清楚楚,让小石头完成他未竟的家庭树,也让活了大半辈子的我知道我到底从哪里来。
【快人快语】小石头画家庭树,让我见识了美国社会研究课的厉害。这课,不像咱中国讲地理,从国讲起,点到省为止。也不像咱中国讲历史,从上古讲起,点到解放为止。那地理是从家庭树上自己这片叶子开始,树枝、树干、树根的一级一级往下推,再看喂养这树长大的最近的土壤,看树周围的小环境小气候,大环境大气候,然后一级级的看向更大的世界,最后的终点才是那个国。那历史也是从现在的我开始,一段一段向前推:目前,一年前,十年前,百年前,千年前,最后的终点才是那个远古。想一想,美国社会研究课这样安排不是没有它的道理:人为了生存,必须适应外在环境。不同的适应方式,形成了千姿百态的社会文化形态。研究社会,就是研究人对不同环境的不同适应方式所造成的社会文化的异同。一切研究当然是从孩子最切近的本人、家庭、环境开始,由浅入深、由近及远、由今溯古。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研究。反之,就不是“研究”,而只是现成的知识的灌输。这便是“家庭树事件”给我的启迪。

第4节 小毒贩
法兰克当了小毒贩,是我从保罗那儿听来的。
其实法兰克挺可爱的,软丝丝的亚麻色头发,椭圆的脸蛋,翘翘的鼻子,大大的嘴巴一笑,便将左右两扇耳朵拉到一起。绿刺刺的眼睛跟他的名字一样,坦率得很,永远直视着你,不知道回避。你永远不会想到那里头竟会藏着什么秘密。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圣派翠克学校的开学典礼上。他代表在校学生致词。小小年纪,在台上举止大方优雅,上台下台,小手快甩,生气勃勃。还没变声的嫩嫩嗓音,经过麦克风的放大,在礼堂拱顶玲玲徘徊。——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是学校当局从学生里精挑出来的优秀少年,是校方对外宣传的精致展品。
晶晶也告诉我,法兰克不错,成绩也好,永远规规矩矩,完全是电影里的小绅士。学校的“光荣榜”上,男生的名字,跟其他学校一样,远远比女生少。但是法兰克的名字,就像园里长得漂亮的花儿,从来就在最醒目的地方摆着供人观赏。
有一天,我去学校接晶晶下学,习惯性地瞅瞅大楼入口处光荣榜上晶晶的大名,就像碰到块大镜子一定会端详一下自己的脸蛋一样。咦,怪了,怎么觉得晶晶的名字下头少了点什么。再瞅瞅,喔,少了法兰克的大名不是?问晶晶,晶晶也不知所以然,只是告诉我说,好像好久没见法兰克上学了。他们既不同班,也不同年级的,交往限于互看“光荣榜”上各人名字的排行而已。
我跟法兰克见面的次数更是有限。久而久之,就将法兰克和他的长相忘了个一干二净。
保罗是隔壁超市老板的儿子,他倒是跟法兰克同年级同班的。那天他来我的文具店买圆规。这孩子是个广播电台,嘴里一天到晚口香糖嚼个不停,各种新闻也说个不停。圆规还没挑好,我就从他那里知道了学校和他父亲超市的种种近闻。其中之一,便是法兰克现在很少来上学,他喜欢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大人混在一起。保罗说,那些人都是毒贩。所以法兰克一定是当上了小毒贩……
我看电视、电影看多了,得出个刻板印象,那就是毒贩都是猥鼻琐眼,蓄着大胡子,不是操着西班牙口音的哥伦比亚汉子,就是共鸣音浑厚的黑人。要将可爱的小法兰克跟毒贩联系起来,还真有点困难哩。
那天下班,先生开车接我,顺便上纽约大学图书馆去借书还书。图书馆正正坐落在华盛顿广场南端。这华盛顿广场,也就百来米宽、二百来米长的一块草坪,植着肥硕的松鼠们赖以为家的百十颗大树,中间是极少见过喷水的大喷泉。它西接文人画家麇居的同性恋大本营格林威治村,东邻诡秘放荡年轻男女流连的东村,南面是现代派画廊鳞次栉比的苏荷,凯旋门式的石拱门之北,是媲美日本银座租金高昂的五大道。周遭处处是风格迥异的酒廊和咖啡座,餐厅和书店,文人骚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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